人民網
人民網>>河南頻道

用青春之筆書寫文學未來

蔡 東
2024年09月10日08:23 |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小字號

  文學薪火相傳,創造生生不息。近日,由中國作家協會和共青團中央共同主辦的全國青年作家創作會議在北京召開。300多位青年作家濟濟一堂,共議文學發展,青年人特有的朝氣銳氣和純粹熾熱的文學理想交相輝映。

  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青年作家如何回應時代召喚、沉潛生活深處,如何繼承傳統又別開生面,如何投身文藝觀念和文藝實踐的深刻變革?青創會雖然閉幕,但圍繞這些問題的思考還在繼續,對青年作家創作的關注與期許也將繼續。中國文學的未來,正在青年作家的筆下展開。

  ——編 者

  始終相信文學的力量

  蔡 東

  多年后仍清楚記得那漫長的一夜。我在傍晚離開求學7年的城市,啟程前往2000公裡以外的深圳,在那裡,我將成為一所大學的文學教師。一夜間,從華北到嶺南,也從微涼來到盛夏。一時恍惚,不知置身於何時何地。

  漂浮游蕩的感覺大概就從那個時刻生長出來。自此,常常思念家鄉的四季分明和院落裡的石榴、月季、絲瓜架,寫作因而也是懷想式的,以家鄉的人事記憶為材料。直到有一天,過去的經歷耗盡了,曾經豐盈瀲灩的一大片湖水,漸至於干涸。

  像猛然驚醒般,我把目光投向此時此地。我意識到,生命早已進入全新階段。在他鄉生活和寫作,一旦沉浸投入,打開也在一瞬間,細節與感觸汩汩涌出。深圳是一座生機勃勃的現代城市,隻要足夠敏銳,就會發現這裡的文學土壤稱得上豐沃。人們為何從家鄉來到此地,如何生活、工作,愛情如何發生,親情又如何維系,遇見多少嶄新的困惑,這裡面都充盈著新鮮的經驗。深入思考當下的生活並提供氣質獨特的表達,正是青年作家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我用短篇小說來處理這些經驗。身為大學老師,主要利用寒暑假時間寫作,選擇這種文體也符合我的生活實際。《照夜白》《外面下雨了嗎》《日光照亮北斗》,我通過這些質地細密的短篇小說,關心人在現代城市生活中遇到的新問題。獲得第八屆魯迅文學獎的《月光下》,書寫的也是深圳故事。我在這裡遇見太多心靈強健、自食其力的普通勞動者,他們生命能量豐沛,善於在細微處尋求人生意義,對平凡的日子充滿深情和眷戀。這一系列小說嘗試關切現實人生,我希望寫出普通人的踏實和堅韌,寫出普通人內在心靈的豐富和精神境界的光澤,也希望自己的作品是建設性的、有情感力量的、有益於世道人心的。我盼望閱讀成為一種喚醒,令讀者想起自己的一段生命經歷,一個朦朧模糊的畫面浮現了,某種未曾留意的感受復蘇了,小說故事就這樣和讀者自身的生活重疊交織在一起。

  當然,這種寫法,素材成為快速消耗品,平時保有觀察和儲備的意識就顯得格外重要。做功課,下笨功夫,是小說寫作者的基本素養。好的小說要落地。材料單薄浮泛,又缺少准確細節的話,很容易寫飄。想象很重要,但那不是萬能的。寫作者要自覺進行各方面儲備,不然一直往外輸出,很快就會枯竭。儲備是一個長期持續的過程,且無法一勞永逸。案頭的,田野的,人群中,獨處時,都要多吸收多積蓄,而且要走出書房,走出信息、觀念、生活方式等各類意義上的繭房,關心人們的所思所想,感知多樣新質的生活。

  我始終相信文學的力量。這些年來,媒介、視聽形式、人工智能不斷迭代更新。我好奇和關注新事物和新變化,了解過之后,發現文學的魅力依舊獨特。莫名惶然時,拿起一本小說,讀進去,也就安心了。情緒低落時,一部好作品能把我從泥淖中拽出來。在細密慢速的文學作品中,零散的碎片得以連綴完整,一掠而過的時光得以舒緩從容,那些茫茫的、易逝的、屬於人類的微妙情感和深度體驗得以凝固,仍然給人安慰,並在閱讀者的內心深處引發強烈的共鳴。

  寫小說是創造性的精神活動,更是寂然勞作的漫長歷程,個中的靈思和創造力來自於沉潛專注。專注時,心靜如水卻靈思涌動,忘卻一切而無比滿足。寫作苦樂摻雜,但說到底是一件樂事。很多時候,坐在桌子前,不是心沉下來開始動筆寫,而是寫著寫著,雜亂的想法消散,心沉下來了。寫作錨定了飄忽的思緒,文學也讓人的身和心常在一起。

  (作者為青年作家、深圳職業技術大學教師)

  隻要寫得好,都會有讀者

  任 禾

  我是一名90后網絡作家,以筆名“會說話的肘子”在網絡上發表了上千萬字作品。這背后是不敢中斷的“日更”,是從一個題材到另一個題材、從一個類型到另一個類型的開掘與突破。

  從寫極限運動到寫電競體育,從帶有東方色彩的幻想類到面向未來的科幻類,每換一種題材,每進入一種新類型,對我來說都充滿挑戰。開始寫作之前要做大量的准備工作,光小說世界的建構就需要查閱海量資料,為的是使虛構的世界更加接近真實運轉的世界。小說世界裡是什麼樣的貨幣體系,物品怎樣定價﹔是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怎麼用水、怎麼用電﹔有哪些社會組織,有哪些行業、工種……凡此種種,都需要政治、經濟、社會、歷史、法律等各方面的知識儲備。寫作者隻有不斷學習、不斷調整,一直准備到自己有了信念感,相信這一虛構世界的真實性,然后才能一磚一瓦、一角一隅地呈現給讀者。

  這些准備工作雖然是在幕后,但有沒有准備,准備得充分不充分,最后呈現出來的作品質感是完全不一樣的。正是這看不見的“地基”,決定一個作者能不能成為網絡文學界的“頭部”。

  選擇某些類型和題材,其一是生活積累使然。作家對哪個領域有觀察和體會,才願意在哪裡鑿井深挖。靠“硬寫”很難寫好,更難贏得共鳴。其二是緣於其他藝術門類的“觸類旁通”。平日裡,不僅僅是文學作品,一個電影片段、一處電視劇情節甚至一首流行音樂,都有可能觸動我,讓我萌生寫下來的想法。

  有時候,在決定創作某一題材時,一些忠實讀者會力勸我不要寫,既覺得這一題材難寫,也擔心作品不好改編,影響收益。但在“我能寫”和“我想寫”之間,我還是會果斷選擇后者。我不希望局限於市場對我的定位和期待,而是更忠實於自己的內心。更何況,網絡文學現在已經是百花齊放的生態,無論什麼品類、題材,隻要寫得好,都會有讀者。這也是我敢於挑戰新題材的底氣。

  與其說自己是網絡作家,我更認同於自己是網絡上的說書人。以前的說書人站在茶館裡給大家說書,別人進來吃口飯、喝口茶的工夫,他就能把人吸引住,留下來繼續聽他講故事。若是講了一段故事,台下有人喝倒彩,那說書人就要反思自己哪裡講得不好,是節奏出了問題、語氣出了問題,還是故事講得不夠深入人心,沒有辦法讓大家產生共鳴?這是一門面向大眾的藝術,那就要在大眾的反饋和檢驗中不斷磨練技藝。

  寫網絡文學,對我來說就是面對千千萬萬讀者把故事講好,講到更多人心裡去。我喜歡寫各式各樣的人物,靠人來推動故事,而不是故事推動人。我作品裡的主角大多是少年,他們替我去圓夢,去做許許多多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也希望自己的作品帶給大家“少年感”,不言敗、不畏懼、不妥協,永遠向理想奔赴。

  如今,文化娛樂的方式不斷更迭,游戲、短視頻等沖擊著網絡文學,將文學讀者吸引過去。但事情的另一面是,游戲、短視頻也在積極謀求網絡文學的改編,網絡文學作為文學的母體作用得到發揮。我正在寫的網絡小說《青山》連載還不到3個月,影視版權就已經授權出去。一些影視改編者坦言,通俗文學的成功往往不是偶然,因為它們面對讀者和市場寫作,必須得掌握讀者的心理,影視改編看中的正是網絡文學與讀者的這種緊密聯系。

  身為青年作家,我一樣有創意困惑。即便在數量龐大的網絡作家中,高產的也畢竟是少數,怎樣持續寫下去,怎樣保証有獨到的創意和寫法,是我們共同的挑戰。無論時代怎樣變,好故事永遠稀缺,好故事永遠為人們所需。無論嚴肅還是通俗,能讓人產生沉浸感或是讓人有所思索的都可以算作好故事。好故事很難用一個嚴格的概念來定義或者用一個通行的標准來衡量。如果真要有一個標准,我覺得就是共情。作家最強大的能力就是共情能力,能讓讀者跟著他一起體會他要寫的那個故事,讓讀者讀完之后忘不了,甚至給讀者的生活和人生以有益啟迪。這是文學創作最有意義的時刻。

  (作者為河南省洛陽市作協主席)

  尋找作者 開拓新境

  吳 越

  本屆青創會上有這樣一些人,隻需要聽他們一句話,就可以將其從人群中分辨出來。那句話就是:“我去找一下我的作者。”

  他們以文學編輯的身份參加青創會,我就是其中一員。

  在會場上,我遇到了《收獲》雜志的許多年輕作者。我們聊新作,聊發表,聊影視版權,也聊出版與譯介。假如在編輯與作者之間拉一條線,我閉上眼睛,立刻看見從我的靠背椅向前后左右發出的射線,每一條都是一串有關投稿與發表的回憶。文學編輯心中都有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每棵樹的年輪都熟諳已久,那是每位作家的微型檔案。

  身為青年編輯,我們和許多青年作家年齡相仿,文學素養接近,成長經歷也有共通之處,因而可以相互尊重、欣賞、切磋、諍諫。我們密切觀察著青年作家的創作,也從中辨認當代文學新的質地和潛力。

  青年作家普遍擁有平視世界的自信。不管是不是到過“世界”,互聯網已經把世界推到當代人眼前。對一些90后作家來說,所謂的都市已經不再是具體的北京、上海、廣州,而是一片流動的城市帶或城市圈。青年作家也普遍擁有清晰深澈的情感體驗。90后、00后作家比我們想象得要成熟,現實生活也提供給他們內省、沉潛的機會。他們的作品,不僅體現出對技術純熟的追求,也流露出年輕人對生活的真實反應和想法。青年作家還尤其執著於對青年一代身份認同的尋找和確認。他們寫對流行樂隊的共同記憶,寫騎行愛好者的友誼,也很自然地寫到主播、粉絲等,寫社交媒體時代的交流與交往。這些都更新了當代文學的面貌與氣質。

  當然,青年作家的創作也存在不足與缺陷。如,過於概念化,缺乏細節﹔立意牽強,有刻意之感﹔謀篇布局筆力不夠,寫著寫著掉下來了﹔處理浮泛,雖有想法,但是沒有深入下去。對生活廣度與深度的開掘,應該是青年作家的必修課。

  一部文學作品從初稿到刊發在文學期刊上,這個過程通常比較長,當然也有更大的可能是被退稿。作家需要從一篇篇廢稿中練就出來。一流的文學作品之所以成為一流,是因為完成了關鍵的跳躍,而這一躍是最艱難的。

  在青創會的發言中,我聽到作家索南才讓說到“那麼多個風雨兼行和尋找”,很有感觸。我還記得他的小說《荒原上》,從2018年6月投稿到《收獲》,中間經歷過艱難的改稿過程。一度,他獨自一人在他創造的時空裡苦苦尋找著隘口透下的蒼穹之光,這是每個寫作者都要經受的考驗。這是一個人的鏖戰。直到2020年9月,修改后的《荒原上》在《收獲》“青年作家專號”頭題推出。2022年8月,《荒原上》獲得第八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

  作為“責任編輯”,我們常常會站在作者這邊替他走二看三,替他放眼風物。這“責任”二字,並不限於為作品落實在紙面上的文字負責,更是對作者寫作生涯的關心和支持。

  中國文學史上的一代代編輯與作者,曾經共同推出過不少重要作品,影響時代的文學氣象和社會心靈。這種盛況還將繼續。說到底,文學編輯的勞動為的是不斷縮短創作與發表之間的距離,這種“縮短”是一種充滿著瞭望與研判的雙向奔赴。當青年創作尚未達到刊物所期待的藝術標准時,通過討論與修改使青年與刊物的距離縮短﹔當青年創作超越刊物已有的藝術標准時,那就要擁抱它們、發表它們,使刊物向青年靠近,從而使我們的文學標准不斷向新而生、向上而升,開拓文學新境,使文學始終伴隨著時代的心靈躍遷。

  (作者為《收獲》雜志編輯)

  版式設計:蔡華偉

(責編:辛靜、楊曉娜)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

推薦視頻
  • 黃河鄭州段未雨綢繆防大汛
  • 奧運級弓箭河南智造
  • 鄭州:愛心暑假班 家長放心孩子開心
返回頂部